中國造酒技術的改進與提高,豐富了酒文化的內涵。造酒技術的出現應該在黃帝時,因為黃帝的兒子有姓“酉”的,古“酉”同酒。
夏桀時“酒池槽林”說明當時的技術是可生產糧食發酵酒既榨酒了,可以做到渣(槽)酒分離了。
比較明確地記載分離方法的是到了周朝,在齊桓公三十年(公元前656年),齊桓公率諸侯侵蔡,蔡潰;又伐楚,楚請盟于昭陵。在接待楚使時,管仲曾代表周朝指責楚國說:“樂貢包茅不入,王祭不供,無以縮酒,寡人是徵。昭王南征而不復,寡人是問。”(《左傳·僖四》)周昭王南征溺死于漢水.是公元前977年的事,距這次討伐已有321年了,所以管仲的指責明顯是在“找茬兒”。至于前一句,才是和我們的酒有關系的話,盡管也是在“找茬兒”:你們應當進貢的“包茅”并未按期交來,給周王祭祀祖先神靈造成供應匱乏,沒有“縮酒”的材料。
什么是“縮酒”呢?在晉·杜預的注、唐·孔穎達的疏中,說得很清楚:“束茅而灌之以酒,為縮酒。”——捆好茅草而灌進去酒,使酒流出來,糟阻留在茅草束里,這叫做縮酒。“泲之以茅,縮去滓也”,泲,指擠的動作和過濾后的酒精。用茅草進行過濾,甚至也加以壓榨的動作,以除去酒糟。這個記錄,才算是比較明確。話說在公元前656年,既然“王祭”都形成了習慣、傳統,所以向上推幾百年,當無問題。因此,中國人會用過濾法分離酒液、酒糟,至少是3000年以前的事情了。
現在酒通過發酵、蒸餾,制酒或過濾酒。
漢字中,專門有一個“醡”字,表明是一個榨酒的專門工具的名詞和榨酒的專門勞作的動詞。宋朝大詩人黃庭堅有嘣句詩寫了榨酒的情形:“醡頭夜雨排檐滴,杯面春風繞鼻香。”(《次韻楊君全送酒長保有》)另一個大詩人楊萬里也有這么兩句:“松槽葛囊才上醡,老夫脫帽先嘗新。”合在一起看:醡床的接酒槽子是松木做的,釀熟上醡床備榨的料倒進葛布制的口袋里,然后對口袋加壓,酒漿自然流落醡床的槽子,再流入盛酒的陶罐之類。也許會酒流子很旺,傾瀉如注,但過一會就會像夜晚的小雨從屋檐瓦上滴答滴答地下落,要壓榨很長時間才能完成這道工序,將含于糟中的酒汁壓得一十二凈。
這樣的酒精含量絕對不會超過20度。我們中國人在元朝以前,都是飲用這種酒精度低、營養成分豐富的榨制酒。
就是到了元朝之后,60度老白干也不是一下子非常普及的。這就是說,中國人在長時間里飲用的是低度酒,發酵榨制,營養成分多樣豐富。雖然說低度酒喝多了也可以使人沉醉,造成酗酒的現象,但帶來危險后果總比60度老白干強多了。
中國人什么時候發明了蒸餾酒,這是酒工藝史上是一個有爭論、待確考的問題。我們不妨認真討教一下李時珍老前輩,看看《本草綱目》。
燒酒 釋名 火酒(綱目)阿剌吉酒(飲膳正要)
李時珍曰:燒酒非古法也,自元時始創。其法用濃酒和糟入甑,蒸氣令上.用器承取滴露。凡酸壞之酒,皆可蒸燒。近時惟以糯米,或粳米,或黍,或秣,或大麥,蒸熟,和曲釀甕中七日,以甑蒸取。其清如水,味極濃烈,蓋酒露也。
李時珍博覽群書,學風嚴謹,去元時又不遠,應該說“元時始創”是靠得住的。理由如下:
其一,這里所記載的燒酒的別名“阿刺吉”,不是別的,而是蒙古語alak的音譯。Alak進入中原,開始無以名之,就以音譯名之。
其二,元以前沒有任何一種書上有蒸餾酒工藝的記載,也沒有留傳下來蒸餾器的圖樣或實物。近年來的出土文物,我們所知不多,有以下兩件值得研究:1974年,遼寧省法庫縣葉茂臺七號遼墓曾出士供桌下瓷酒壺二只,壺蓋用紙封,壺口開放。從供桌、環境,推斷為酒。從殘留液淺米黃透明,似乎是酒精揮發干凈后的水,因榨制酒含有機質量比蒸餾酒大得多,揮發變質后總會留有殘跡;在墓穴恒溫無風條件下,壺蓋又已密封,不應無殘留酒精成分。1975年,河北青龍縣金代文化曾出土一件銅蒸器,《考古》1980年第5期,由林榮貴執筆的《金代蒸餾器考略》作了全面深入的研究,稱為“金代蒸餾器”;時限推斷放寬到“金代或金末元初”,對其用途則推斷為“蒸丹藥花露之用器”或“加萆蒸酒”。因為出土的文物并沒有萆,銅器本身尺寸又不大,這樣推斷,此文再次肯定李時珍之說“基本符合我國‘燒酒’——蒸餾酒起源和發展的實際情況”。這也就是說,青龍蒸餾器不足以推翻“元時始創”的結論。
綜合以上二點,處于地凍天寒之中的兄弟民族蒙古族最有可能是蒸餾酒的發明者:其次,另一個“候選人”女真族,也說不定。冰天雪地,放牧牛羊,居住帳篷,煮奶熬茶,應是烈性酒的故鄉在北方不在南方的條件和理由。
《水滸傳》里的故事寫的是北宋,在南宋說書就說得很紅。如果元以前有燒酒,《水滸傳》里不可能一點反映都沒有。這就證明了元以前沒有老白干。
何況《水滸傳》是“離酒不成書”的,全書寫“酒”處數百。凡寫到酒的生產,都是榨制,絕無蒸餾。例如第四回寫五臺山下傍村小酒店“破甕榨成黃米酒,柴六挑出青布簾”,是說這酒家自制自賣黃米酒,是榨制后以破甕貯存的。又如第六十五回寫張順旅途中遇難脫險之后,濕漉漉爬上岸來,轉進一個村子,遇著一個小酒店,一個老頭兒“半夜起來醡酒”。很顯然,這是為次日開業作準備工作,隨發酵隨榨制隨賣掉。
《水滸傳》中凡寫到飲酒,大部分是用碗,少數是用盅盞,也可證明是榨制酒并非高度蒸餾酒。以書中人物文野粗細分別而飲酒有天地之別也。第三十九回,打蔣門神之前,施恩請武松喝所謂“一路酒”,施恩深恐武松爛醉,擺下小盞,武松說:“不要小盞吃,大碗篩來……”這次“一路酒”,武松喝了三十大碗,才有五七分酒意,可見是榨制酒,下文又一次提到的是“村醪”“社醞”“深酒”。再如二十三回武松打虎前飲酒十五大碗,景陽岡酒家自夸說:“俺家白酒,雖是村醪,卻比老酒的滋味。”
《水滸傳》中凡提到特殊酒名者,亦無不是榨制酒。例如第二十四回,西門慶問武大職業,王婆回答說“賣拖蒸河漏子,熱燙溫和大辣酥”。“大辣酥”,元雜劇中又作“打刺孫”“打剌酥”,蒙語的黃酒——辜(dauasu)的音譯(時興一陣后止)。王婆的話,表現了市民的口吻。
總而言之,《水滸傳》從酒史的眼光看,可證明元之前無蒸餾酒。這種無數無名氏口頭創作基礎上的名著,應該是通俗真實可信的,偶然漏掉燒酒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可能。
直到明末清初,隨著燒酒的產生與漸漸推廣,文學作品中慢慢地反映出飲用燒酒的情形。例如,湯顯祖的《杜丹亭》,托言南宋時事,卻在《肅苑》一出戲里讓小花郎冒出一句“狠燒刀險把我嫩盤腸生灌殺”。這與“阿刺吉酒”同屬于燒酒的早期名詞。明人謝肇淛《五雜俎·物部》說得明白:“京師之燒刀,輿隸之純綿也。”意思是說:在寒冷的首都北京,窮人生活很難,喝上二兩燒酒,對于車夫、轎夫、衙門差役等地位低下的人,真趕上多穿一件棉襖。這和東北民間故事講的差不多:一個窮漢,喝一口白干,就白夸一聲:“啊,又穿一件小棉襖。”大三九天,住冷屋子,沒被子,就仗這點酒勁,合衣鼾睡,明早好去功夫市插上草標賣苦大力去。所以,燒酒是北方窮人的好朋友,又取暖、又解乏、又便宜。
不過從長遠的觀點看問題,中華民族在當今世界飲用烈性酒數第一。俄卡特、伏爾加、威士忌、白蘭地……都沒有中國白酒厲害,頂多才有40多度,算是了不起的烈性酒了,咱們是60度還不過癮,65度,多糟蹋點糧食還算小事,喝壞了中華民族的身子骨兒才是天大地大的事。李時珍告誡過我們:“燒酒,……辛甘大熱,有大毒。……過飲敗胃傷膽,喪心損壽,甚則黑腸腐胃而死……”用今天的話說,就是胃炎,胃潰瘍,膽囊炎,冠心病,腸癌、胃癌,都可能誘發。
從茅臺、五糧液、瀘州老窖開始,急遽降低酒精度,而保持原有的風格氣味,看來是一大使命課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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