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瓶梅詞話（第六十回）

笑笑生

　　西門慶……還有李智、黃四、傅自新等眾夥計主管，并街坊鄰舍，都坐滿了席面。三個小優兒，在席前唱了一套《南昌·紅衲襖》‘混元初生太極’。須臾，酒過五巡，食割三道。下邊樂工吹打彈唱，雜耍百戲過去。席上觥籌交錯。應伯爵、謝希大飛起大鐘來，杯來盞去飲至日落時分。把眾人打發散了，西門慶只留下吳大舅、沈姨夫、韓姨夫、溫葵軒、應伯爵、謝希大，重新擺上桌席，留后坐。那日新開張，夥汁攢帳，就賣了五百余兩銀子。西門慶滿心歡喜，晚夕收了鋪面，把甘夥汁、韓夥計、傅夥計、襟本賁四連陳敬濟都邀來到席上飲酒。……伯爵吃過，連忙推與謝希大，說道：“罷，我是成不的，成不的！這兩大鐘，把我就打發的了。”謝希大道：“傻化子，你吃不得，推與我來，我是你家有×的蠻子。”伯爵道：“傻花子，我明日就做了堂上官兒少不的是你替。”西門慶道：“你這狗材，到明口只好做個韶武。”伯爵笑道：“傻孩子，我做了韶武把堂上讓與你就是了。”西門慶笑令玳安兒“拿磕瓜來，打這賊花子。”謝希大悄悄向他頭上打了一個響瓜兒，說道：“你這花子，溫老先生在這里，你口里只憑胡說。”伯爵道：“溫老先兒，他期文人，不管這間事。”溫秀才道：“二公與我這東君老先生，原來這等厚。酒席中間，誠然不如此也不樂。悅在心，樂主發散在外。自不覺手之舞之、足之蹈之如此。”沈姨夫向兩門慶說：“姨夫不是這等，請大舅上席，還行個令兒。或擲骰，或猜枚，或看牌，不拘詩詞歌賦，頂真續麻，急口令，說不過來，吃酒。這個庶幾均勻，彼此不亂。”西門慶道：“姨夫說的是”先斟了一杯，與吳大舅起令，吳大舅拿起骰盆兒來，說道；“列位，我行一令，說差了，罰酒一杯，先用一骰，后用兩骰遇點飲酒。”

　　一百萬軍中卷白旗　二天下豪杰少人知

　　三秦王斬了余元帥　四罵得將軍無馬騎

　　五嚇得吾今無口應　六袞袞街頭脫去衣

　　七皂人頭上無白發　八分尸不得帶刀歸

　　九一丸好藥無人點　十千載終須一撇離

　　吳大舅擲畢。遇有兩點飲過酒。該沈姨夫赴令。說道用一骰六擲，迂酒飲酒，說道：

　　天象六色地象雙人數推來中二紅

　　三見巫山梅五出　算來花月有人通

當下只遇了個四紅。飲過一杯。過盆與溫秀才。秀才道：“我學生奉令了。遇點要一花名，名下接四書一句頂。”

　　一擲一點紅，紅梅花對白梅花。二擲并頭蓮，蓮漪戲彩鴛。三擲三春柳，柳下不整冠。四擲狀元紅，紅紫不以為褻服。

五擲臘梅花，花迎劍佩星初落。六擲滿天星，星辰之遠也。

　　溫秀才只飲了一鐘酒。該應伯爵行令。伯爵道：“我在下一個字也不識。行個急口令兒吧。”

　　一個急急腳腳的老小，左手拿著一個黃豆巴斗，右手拿著一條綿花義口，望前只管跑走，撞著一個黃白花狗，咬著那綿花義口，那急急腳腳的老小，放下那左手提的黃豆巴斗，走向前去打黃白花狗。不知手斗過那狗，狗斗過那手。

　　西門慶笑罵道。你這賊謅斷了腸子的，天殺的。誰家一個手去斗狗來？一口不被那狗咬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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